夕阳西沉,暮色笼罩着荣国府。
两顶青布小轿缓缓停在府门前,轿帘掀开,露出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贾环先一步下轿,身上的粗布工装沾满炭灰,双手通红,指节处磨出了水泡,隐隐渗出血丝。
他挺直腰杆,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虽疲惫却掩不住一丝自豪。
宝玉的轿子紧随其后。
帘子一掀,他几乎是爬出来的,脸色惨白如纸,锦袍皱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上面沾满了炭灰和泪痕。
两个小厮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滚开!“宝玉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
“我要见老祖宗!“
他踉踉跄跄地冲进府门,一路哭喊着向内院奔去。
沿途丫鬟婆子们纷纷避让,惊诧地看着这位往日风流倜傥的二爷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
贾环站在原地,看着宝玉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身对轿夫道:“有劳了。“语气平和,与往日的阴郁判若两人。
他提着包袱,缓步走进府门,步履坚定,不疾不徐。
贾母院中,暖阁内灯火摇曳,宝玉扑倒在软榻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嘶哑得几乎断续。
“老祖宗!孙儿差点死在那儿!”
他扯开衣领,露出被火星烫红的皮肤,几处红肿触目惊心。
“您看看,琮老三这是要我的命啊!”
贾母心疼得老泪纵横,眼眶瞬间湿润。
她一把将宝玉搂入怀中,颤抖的手抚过他满是泪痕的脸,哽咽道。
“我的心肝!怎么弄成这样!鸳鸯,快去请太医!”
王夫人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双手紧攥着帕子,声音颤抖。
“老太太,我就说不能让他去那种地方,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正说着,贾政大步走了进来,看到宝玉这副模样,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成何体统!不过一日功夫,就哭哭啼啼跑回来,像什么样子!”
宝玉瑟缩了一下,往贾母怀里钻得更深,声音带着哭腔。
“父亲,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琮老三让我打铁,我的手……”
他伸出红肿的掌心,上面几个水泡已经破裂,渗出淡黄色的液体,看得人触目惊心。
贾政面色一沉,目光犀利:“环儿呢?他可回来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环三爷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缓步走进来,恭敬行礼。
他的手上缠着白布,隐约透出血迹,但神色却异常平静,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
贾母抬眼看他,声音微颤:“环哥儿,你也去了工坊?”
贾环点头,恭声道:“回老太太,孙儿今日打了五十七下铁锤。”
贾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语气稍缓:“感觉如何?”
“回父亲,”
贾环挺直腰背,声音清晰,“虽辛苦,但儿子觉得受益匪浅。琮三哥说,明日教我认火器图纸。”
宝玉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贾环:“你……你居然还想去?”
贾环不卑不亢,目光平静地迎上宝玉的怒视:“二哥哥,工坊虽苦,却比整日无所事事强。”
“你!”
宝玉气得浑身发抖,转向贾母,声音尖利,
“老祖宗您听听,他这是存心要气死我!”
贾母心疼地拍着宝玉的背,眼中满是怜惜,却忍不住多看了贾环两眼。
这个往日阴郁的庶孙,今日竟显得格外沉稳,隐隐有几分贾琮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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