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一个答案,顾氏只觉得浑身都似乎要僵了。尽管她很想训斥张越胡说八道,但她活了一大把年纪,纵使不管外头的朝政大事,但大道理仍是懂的。无缘无故把人搁置在交趾不放回来,这边却提拔张家其他人不遗余力,张赳却是最后一个被惠及的,那么张越所说极可能就是事实。回忆起从前张信逢年过节打发人从南京往开封老家送礼,那些珍玩摆设决不是俸禄能够备办得起的,她越发觉得心中不安。
这么说,张信就不是单单和汉王交往甚密,而是还有其他的勾当定是这样了,否则当初她六十大寿时,汉王怎么可能送来那一尊白玉佛如今这白玉佛她还供奉在后堂佛龛
“原来如此原来皇上把他放在交趾,除了贬谪厌弃,此外也有保全的意思”
守在外头的白芳也不知道在院子里转了多少个圈子,这才听到里头传来了叫声,连忙带着几个小丫头进了门。见顾氏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她不禁吓了一跳,忍不住瞥了旁边的张越一眼,心想平日三少爷极讨老太太的喜欢,这会儿怎么把老太太怄成了这般模样。直到张越告退出去,她方才上前将顾氏搀扶了起来,却是安顿到了里间一具暖榻上歪着。正张罗着打洗脚水等等事宜,她忽然听到榻上传来了一声悠悠叹息。
这一夜,张家上下好些人没有睡好。有的是同床异梦各有思量,有的是独守空房苦涩难耐,有的是心中焦虑辗转反侧,更有的是数不尽的怨愤道不出的苦楚。只有小一辈的三对夫妻纠缠了大半宿,到清晨不得不起身的时候方才恼火的各自叹了一口气。
要真的是日日在家饱食终日的纨绔该有多好
第九卷 群魔舞 第012章 波澜的微动
永乐朝的功臣武将不计其数,但文官当中信赖不衰的人并不多。六部中蹇义和夏原吉都是老成持重之人,朱棣信任他们做事方正;杨士奇为人不偏不倚学问精深,朱棣便素来命其辅佐皇太子;但要说如今在北京行在真正参预机密的,除了胡广杨荣金幼孜之外,兵部尚书方宾必得算其中一人。明制,勋贵功臣理五军都督府,兵部则委文官把持,因此皇帝忽然塞进来一个张越,方宾这个兵部堂官最初颇有些不以为然。
但不以为然归不以为然,上次礼部尚书吕震和吏部尚书夏原吉两个人抢着要张越的前例他当然记得,于是平日相见也是和颜悦色,不时还提点两句。只不过,对于张越在京营换装之后常常往工部军器局跑,甚至捣腾出了一些新鲜古怪的制度,成天和那些百工之属厮混在一起,他却是有些弄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工部时时刻刻通气。
工部尚书老宋礼如今是病得七死八活,一应部务都是侍郎蒋廷瓚兼领。蒋廷瓚昔日和张信乃是同僚,看在旧人的份上,忖度张越所做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索性也就撩开了手由得他折腾,反正到头就是有事,他违心认一个罪责也就完了。
毕竟是英国公的本家侄儿,总不可能把大明最机密的火药和火器配方泄露出去不是
于是,这一位尚书一位侍郎在仁寿宫前碰上其他几部的堂官之后,彼此点头打了招呼,少不得低声谈了谈各自的部务。随兴聊了几句,吕震便笑道:“我和夏尚书争着抢着都没要到人,结果人却是跑到你们兵部和工部去了,皇上用人还真不是我等臣工可以揣测的。就是我这个礼部尚书都听说了,自从朝廷嘉奖了那三个匠户之后,据说军器局所辖老匠户收弟子的比从前多了一倍,他们视若珍宝的技艺也全都拿了出来传授人,军器局的效率高了不少。”
蒋廷瓚便笑道:“吕尚书不愧是消息灵通,这军器局乃是朝廷机密之所,这种事情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这话虽说听着像是打趣,但方宾却不禁苦笑:“虽是机密事,但既然是工部已经呈报了皇上,这宫里人多嘴杂,哪里还能藏得住张元节既然是武库司员外郎,我倒是听他提过一些话。自古而来,工匠不肯将拿手技艺传授给了徒弟,无非是怕带好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但长年以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好思路好法子好技艺失传。如今不纯以工匠技艺定等级俸禄,而是佐以徒弟多寡优劣,若是有好点子能够呈报上去,有好技艺入册存档,立刻便赏以名利惠及其家,如此一来,敝帚自珍的人少了。原本单单神机营数千人换装便至少得半年,如今军器局产量比往日多了三成,连京卫也已经换上了一小半。”
一旁的蹇义和夏原吉对视一眼,后者便面色凝重地说:“士农工商,百工亦是不可或缺,他这么做自然是没有错。只不过是匠户若是也学那些灶户,每年不给钞而是给工本米,户部的负担便非同小可。不过市舶司开了总能够多一门进项,再加上他提过匠户所产其他物件的措置,如若都奏效倒也不惧这些。我最怕皇上看着火器犀利,犹自想着北征。”
提到北征,这里数位当朝品级最高的文官顿时全都沉默了。除了工部尚书蒋廷瓚和吏部尚书蹇义,其他人都是曾经跟着北征过一次或两次。艰险倒是其次,明军有火器在手,再加上训练还精良,即便遭遇上蒙元精锐马队,赢面也着实不小。问题是,如今那些该死的鞑子是越来越狡猾了,打不过就跑,根本抓不着首尾,大张旗鼓出兵有什么用
况且,天子已经老了,一而再再而三御驾亲征岂不是儿戏
当看见有一个小太监从挂着蓝底金字的牌楼下出来时,众人便本能的停止了说话。然而,原以为是天子传召宣进,谁知道那个小太监竟是面无表情地迸出了另一句话。
“皇上说眼下身体不适,不见各位大人了。”
闻听此言,从蹇义夏原吉到吕震方宾金纯蒋廷瓚,全都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先头明明是皇帝传召,怎么他们赶到这儿的时候,皇帝就忽然说身体不适想到刚刚夏原吉那句话,几个人顿时生出了某种不祥的预感,资历最老的蹇义立刻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质问,里头却急匆匆地出来了两个人。
前头的正是御用监太监张谦,见这边都是各部大臣,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思忖片刻便开口说道:“各位大人,只要不是要紧的军国大事,还请暂时回去。刚刚秀春馆来报王贵妃忽然昏了过去,皇上闻讯大发雷霆,所以命咱家带史院判先去诊治,不多时便要亲自过去,只怕没功夫接见各位。”
见张谦拱了拱手就带着太医院院判史权匆匆离去,各部的堂官大佬顿时面面相觑,旋即便一同打道回府。若是换成其他嫔妃,他们自然会要劝谏皇帝不可因美色废朝政,但既然是王贵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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