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皇上,当初黔国公沐晟从中撮合张攸和那个夷女,确实是有私心的。黔国公继父兄之后镇云南,不善用兵,但仰仗沐氏余威,土酋不得不慑服。芒市土司只此一女,此外便只有一个侄儿。因这位土司一向专断,身体又极好,于是预备为女招婿,以外孙继承土司之位,那位侄儿便以重金贿黔国公,又设法使芒市土司朝贡黄金加一成,许诺今后他继土司之后再加三成。恰巧那夷女因缘巧合救过张攸几次,仿佛有所倾心,黔国公便用了些手段。”
见袁方没有再往下说,朱棣不由恼怒地冷哼了一声,哪里不知道这下文是什么。他早就知道张攸能忍,在外就算沾惹女色也不会贸贸然带回来。当初要不是沐晟常常在奏疏中为其说话,因着张辅要避嫌,张攸也不会从一路升到了参将,继而更成了副总兵。此时此刻,心头恼怒的他想到之前马骐从交趾回来,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的那些话,心中更有些动摇。
善于察言观色的袁方哪里看不出皇帝的表情变化,只是他毕竟不能颠倒黑白,这事情他就是不办,皇帝也另有办法,因而只索性站在那儿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上头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来人,去文渊阁传召杨荣,再去翰林院叫沈度过来。”
这便是拟旨的意思了。深悉此道的袁方连忙告退,等到从乾清宫的台阶上下来,沿着大道来到乾清门门口,他方才想到了一个要紧的问题皇帝根本没有问张超那个身份可疑外室的死活都是那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干的好事,如今那个女人杀了也不好留着更不好,赫然一个烫手山芋
也不知道被困在兴和的张越究竟怎么样了就算这边能尽快商量出一个决议,就算即刻发兵往援,这一来一往也得耽误三天,那边究竟能否挺住
张超沉着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一看到他回来,门上盼星星盼月亮已经等得眼冒金星的门房慌忙差人往里头通报,却是谁也不敢朝张超身前凑合,唯恐触了霉头。而张超也根本没心情去注意这些下人是什么景况,只顾自己埋头走路,等快要到二门的时候,他看到弟弟张起等在那里,脸上才微微一变。
“二弟”
张起三两步冲上来,神情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你可对皇上解释过”
“解释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解释什么都没用。”张超苦笑一声,旋即便双手抱住了张起的胳膊,“二弟,都是我不争气,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家里人,也许还会害了爹爹。我以后怕是前程有限,二弟你千万别学我一样糊涂做错了事。”
“大哥,你婆婆妈妈说这些干什么,皇上究竟说了什么”
张起这时候简直气急败坏了,狠狠挣脱了张超的手。见其颓然一笑,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遂抓着他的双肩低吼道:“哪怕是贬官流放或者是其他,你总得有个说法别说娘,就是祖母看似不闻不问,其实也是担心你的如今爹爹和大伯父三叔都不在,三弟也在外头,不管你究竟受了什么挫折,总得做出个大哥模样给大家看看”
“不过就是日后没法子世袭世官而已,算不得什么我真恨不得我和三弟换一换。你知道么,三弟出事了。”
此话一出,不但张起愣在了当场,就连不远处刚刚辞了顾氏出来的顾彬和送他出门的张赳也都呆住了。顾彬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得前来,对着张超就问道:“大表哥说明白一些,什么叫三表弟出事了”
眼看几个弟弟都看着自己,张超犹豫了片刻方才解说道:“皇上说阿鲁台大军围了兴和,三弟被困在了里头,如今兴和那边消息阻塞,现在人怎么样了也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三弟若是有事弟妹怎么办,还有,静官才几个月大”
最急性子的张起忍不住狠狠一跺脚,其他人也尽皆沉默无语。半晌,顾彬便拱了拱手说:“我要去见老师打听打听消息,先走一步”
眼看顾彬走得匆忙,张赳倒是一瞬间就醒悟了过来,对着张超张起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事情能瞒多久是多久,祖母经不起这打击,三嫂她们也经不起这打击大哥也不必灰心丧气,没法子世袭世官,那就今后自己挣一个,你不是还有一身武艺么愈挫愈强方才是好汉”
第十一卷 金戈血 第022章 信得过
洪武帝朱元璋和永乐帝朱棣都是大权独揽的性子,朱棣虽然不像朱元璋那样勤政,故而为此设立了内阁,但此时的内阁却不像后世无宰相之名而有宰相之实的内阁,而只是一个由五品官员组成的秘书班子,有宠信而无实职实权。而朝廷大事的决定也极其简单,凡大事则由皇帝召群臣面议,一旦面议决定则立刻传旨施行,不待批答。除此之外则是钦点重臣商议,商议的结果上报,最后由皇帝亲自做出决定。
也正因为如此,如今面对宣府传来的紧急军情,奉旨合议的正是六部尚书以及几个顶尖的勋贵们。尚书虽说是正二品,可在座的勋贵有英国公张辅、武安侯郑亨、安远侯柳升、隆平侯张信、镇远侯顾兴祖、保定侯孟瑛,全都是超品,其中甚至没有一个伯爵。于是,尽管是六人对六人,但这是军务,隐隐之中自然是以英国公张辅为主。阁臣之中只有善长军务的杨荣和金幼孜在场,却只是负责记录而已。
“兴和东北有凌霄峰,南有威远川,西有鱼儿泺,原本有将士逾千,如今剩下六百余人,加上都指挥使王唤带去的五百人和京营五百人,总共也就是一千六百人。这一千六百人若是守御得当,再加上有大批粮料补给,阿鲁台就算是大举进攻,最后也会知难而退。”
说这话的是兵部尚书赵羾,然而话音刚落,年纪一大把的户部尚书郭资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冬日进兵原本就是兵家大忌,阿鲁台既然敢这么做,不是有凭恃,就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兴和如今虽然不患粮料补给,但将士们也是人,谁能够不眠不休地作战到时候若是力疲而竭,那么恐怕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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