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高炽能想到的,杨士奇自然能想到。三十万精锐大军在外,进入草原后就会在之前二次北征所筑的那些要塞堡垒中存粮分兵,事先运上的粮食可支应大军数月,后方卡粮决计不可能。皇帝年纪大了,就怕有个万一,杨荣金幼孜当然信得过,可到了那时候,一群文官未必制得住那些手握兵权的武将。即便这些人的家眷悉数都在京师,但要知道,每次留守监国的太子都根本动不了防戍京师的京卫。对于皇帝来说,军权永远都不容外人染指。
细思片刻,他便笑道:“臣倒是忘了还有另外一件事。兵部这一次向皇上呈递了一应迁调的名单,那个辽海卫千户王瑜,兵部调了其他神策卫千户。”
如果是寻常千户,杨士奇自然记不住,但此人昔日却揭开了一桩天大的案子,再加上又知道仿佛和张越有些亲戚关系,因此他也留过心。这会儿说过此话之后,见朱高炽愣了一愣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又岔开了话题。
“此次北征运粮,前运有总督官三人,隆平侯张信、兵部尚书李庆、侍郎李昶。其下由泰宁侯陈瑜等二十六人领车运,镇远侯顾兴祖等二十五人领驴运。后运悉数用车运,有总督官二人,保定侯孟瑛、遂安侯陈英,率领骑一千,步卒五千护送,这六千护送兵丁便是全数出自神策卫。”
这安排朱高炽之前就已经听说,但此时杨士奇这么一前一后提了提,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当下他也不再多语,继续将奏折看完之后就命人整理收拾好,连同最上头那黄绫封面的奏章一同放进匣子,随后便叫起杨士奇一同出了端敬殿。出了左顺门时,眼见其他人都离得远,他便对杨士奇低声问道:“兵部调派的人全都是神策卫”
“全都是调去充实神策卫,这是勉仁的主意。”
一听说是杨荣,朱高炽顿时心领神会。杨士奇政务娴熟,军务却是寻常,这种主意确实也只有出自杨荣手笔。至于对方如何影响兵部,那便不用他操心了。心情大好的他此时此刻连走路也轻快了些,直到进了乾清门,这才收拾起了一副谨慎的面孔。然而,就在他和杨士奇上了乾清宫前的白玉台阶,从穿廊往东暖阁而去时,就只听内中仿佛有笑声。
知道里头的朱棣必定是心情不错,朱高炽顿时松了一口气,到了那门帘前时,随着小太监通报进入,他就看到朱棣下首赫然是朱瞻基。大约是见着他来,朱瞻基已经是站起了身,但面上仿佛有些不自在。就在他一面心中纳罕,一面上前行礼时,朱棣却对他笑着摆了摆手。
“瞻基大婚这么多年了,如今皇太孙嫔胡氏总算是有了喜讯。不论如何,这都是朕的重孙辈,若是男孩,你就多一个孙子了”
尽管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看到朱瞻基那满脸笑容的模样,想到自己这个父亲竟不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朱高炽面上满是笑容,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在朱棣眼里,他若不是有一个贤良的太子妃,若不是有一个聪颖的儿子,他这个皇太子恐怕就是可有可无的。可是,若没有他,朱棣怎么能够一次次抛下偌大的天下御驾亲征
第十二卷 阴阳河 第007章 搬救兵,讨主意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张越可是就在三百多里外的宣府,居然也来这一套”
口中说着这话,但朱瞻基的脸上却高兴得很。张越那幅画他是昨天收到的,不得不说,比起那笔字来,张越的画艺寻常得很,明暗疏密布局都只是平平,只是那雪地中怒放的红梅却是画得好,流露出一种让人精神一振的鲜艳来,让他很是喜欢。
然而,最让他高兴的是,昨夜兴冲冲地拿着画卷去和皇太孙嫔孙含真共同赏鉴,结果两人正说笑的时候,她忽然有些奇怪的反应。他大婚数年,嫔妃宫人无一有孕,倒是杯弓蛇影似的叫太医诊断过多次,因此今天早上他生怕空欢喜一场,到头来却责怪了她,于是便悄悄让人从太医院叫来了史权。等到确定这是喜脉之后,欣喜若狂的他顾不得其他便直奔了乾清宫,眼下还觉得心里激动得很。
随侍在朱瞻基身后的黄润本是不想在这兴头上浇凉水,可寻思来寻思去,他最后还是在旁边低声提醒道:“殿下,这事情确实是大喜事,但那会儿也应该让人先向太子和太子妃报个喜讯的。老奴瞧太子殿下得到喜讯时那个惊愕样子,仿佛很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怎么叫惊喜”
先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但走了几步,朱瞻基也就觉察出自己这一回是高兴得过头了。可是,若这一回是其他人有了身孕,他也不会这么兴奋,但那毕竟是他当初想娶作妻子的女人。他虽然贵为皇太孙,可册立的太子妃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只能委屈了含真。眼看她好容易怀上了孩子,他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的高兴,哪里还有工夫考虑那许多
“父亲和杨大人的模样仿佛是有要事禀报,回头我去向父亲赔罪就是。”他站定了撂下一句话,随即就转头问道,“对了,昨天一整个下午我都不曾看见你,你到哪里去了”
“老奴”黄润见几个小太监都只是远远跟着,忙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老奴是去给寿光王送伤药了。殿下别恼,这是太子妃的吩咐,说是虽说汉王寿光王父子相争很不像话,可天家若是全然没有骨肉亲情,传扬出去也让天下人笑话,所以就以殿下的名义送了伤药过去。咳,不是老奴多嘴,看着血肉横飞皮开肉绽吓人,但锦衣卫打板子却是有分寸的,因皇上看着,前头都是狠打,后头把人打疼了下手就轻多了,否则寿光王还有命在”
对于两位叔父连带着那一堆堂兄弟,朱瞻基从来就没什么亲近感,甚至于连做表面工夫都觉得不情愿,这会儿黄润搬出了母亲这尊大佛,他这才罢了休,却仍是冷冷地警告道:“以后若是有这种事不要藏着掖着,要知道,你是皇爷爷派给我的人。”
知道这位主儿这回是心里有芥蒂了,黄润自是赔足了小心,连连应是。一行人顺着天街,还没到后左门,就听到后头一阵叫唤,转头一瞧,却见是一个禁卫军官模样的年轻人追了过来。待到近前,那人匆忙行礼,却是连喘口气都来不及:“皇皇太孙殿下,皇上在乾清宫中大发雷霆,内中一位公公出来,说是赶紧请殿下您回头叫上太子妃一块来劝一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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