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个鬼锋芒”郑鸿逵骂道,“前后左右都是海,往哪跑都来不及,他们是顺风,我们临时调头,铁定会被追上。为今之计,只有硬顶了,再派几艘船,趁乱突围,到金门报信,让岛上的弟兄前后夹击,才有一丝胜算。”
郑彩叹口气,这算是唯一的办法了。海上相遇,临时调头是大忌,等于把后背送给了对方,只能迎难而上了。
郑家的水手都是身经百战的积年海匪,虽然敌众我寡,倒也没掉链子,纷纷涌上甲板,挥舞着倭刀,大声吆喝,为自己加油打气。
对方的船队靠近之后,旗号果然一个斗大的“刘”字。刘香的船队逼近后分成两股,一左一右将郑家船队包夹在中间,看样子是不想放一艘船漏网。
郑鸿逵深吸一口气,这次遇袭堪称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危机,以郑家和刘香的恩怨,落在对方手里绝对不要幻想能活命。他从水手手中接过自己的刀,高举过顶,大喊一声:“郑家的儿郎们,跟他们拼了”
船上的水手用刀背敲击船舷,发出“梆梆”的响声,大声喊叫:“拼了”
呼喊声传到后面的船,船上的水手也纷纷喊叫起来,一时间郑家船队喊声震天,颇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悲壮。
刘香的船队却沉默的可怕,仿佛一头盯住猎物的猛兽,蓄势待发。
两家的船越来越近,郑家沉不住气,率先开炮,船头的弗朗机、发貢纷纷开火,大大小小的球形弹丸带着“呜呜”的呼啸声飞向对方。
弹丸有些落在了水中,激起朵朵浪花,有些幸运的命中了目标,砸在了船侧,砸出一个洞,却极少造成人员伤亡。
郑鸿逵下令:“换葡萄弹”
以船上火炮的口径威力,实心弹的杀伤力小的可怜,对付小舢板或许有效,对付刘香四百料的福船无异于挠痒痒。
随着距离的愈发接近,葡萄弹的威力得以发挥。雨点般的小铁球砸过去,对面甲板上的水手纷纷中弹,伴随着惨叫声,隔着一两百步也能隐约听见。这个时候,郑鸿逵突然想到了琼州营的那种短重炮,如果换成那种炮,恐怕一炮过去,对面船上甲板上就是寸草不生了吧。只可惜双方约定开春才交货,这次的船队赶不上这批炮。
刘香的船队也有炮,不过他们并没有用葡萄弹还击。炮声响起,一条条长条状黑影旋转着飞了过来,目标却不是甲板,瞄准的是帆和桅杆。
“链弹”郑鸿逵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大杀器。链弹是由锁链串联在一起的两个弹丸,发射之后一个弹丸会拖着另一个弹丸离心甩动飞出去,打中船帆就会扯出一个大洞,打中桅杆就可能将桅杆扯断,使敌船丧失动力。这种武器虽然厉害,但是致命的缺点是射程太短,甚至不如葡萄弹。怪不得刘香的船队顶着炮火靠近,就是为了发射链弹。
看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不计伤亡拿下这些商船,而不是烧毁或击沉。
链弹的效果很明显,在付出不少水手的性命后,刘香的船队如愿以偿,大部分郑家的船只要么桅杆折断,要么帆被击毁,加上装载的白银太重,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
一直沉默的刘香船队终于爆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他们要跳帮肉搏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风雨欲来
福船重重地撞上了行动不便的商船,双方纠缠在一起,两边的船都动弹不得。一条条跳板搭在了两船的船舷之间,刘香船上的水手口中叼着钢刀,手脚麻利地踩着跳板跑向对面。郑家的水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有的试图掀翻跳板,有的以逸待劳,劈砍试图上船的敌人。
一些水手还没登上对手的船,就随同跳板翻落水中还有些人在对手的船舷处被砍中,也纷纷掉落水中。但双方人数差别太大了,刘香的人马逐渐以数量占据了上风,随着第一批人跳上了商船,越来越多的人涌上了商船,“乒乒乓乓”的刀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受伤或丧命,血液顺着甲板透过船舷的缝隙流入海中。
王启年目瞪口呆望着眼前这一幕,血腥而野蛮,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梁栋吩咐他:“王先生,我跟他们说了你能写会算,就不用上去拼命了,仗打完了你帮忙做个账房清点钱货就成。”说完叼着刀跃上了跳板。
看着梁栋越来越远的背影,王启年心中一种孤独和无助的情绪涌上心头。在这个海盗窝,认识不久的梁栋是他唯一的依靠,虽然这种依靠还无法百分之百信赖。现在连梁栋也不在身边了,周围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王启年唯一能做的就是裹紧衣服,缩进光线找不到的黑暗角落,至于是躲避初春寒冷的海风,还是防备船上的海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喊杀声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天已经大亮,阳光照进了王启年躲藏的角落,他感觉无所遁形,很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
不知什么时候,喊杀声逐渐停息下来。王启年蹲坐太久,身体酸麻,他换了个坐姿,试图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
梁栋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唬了王启年一跳。这张脸上沾满了鲜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王先生,你怎么窝在这里。赶紧随我来,帮掌柜的清点银子和货物,早点干完早点撤,等到金门岛的人发现就麻烦了。”
王启年甩了甩酸麻的手臂,跟着梁栋踩着颤巍巍的跳板慢慢移步走向对面郑家的船。
“王先生,你小心点,海上有风浪,这板子不太稳,你抓紧我的手。”
好不容易踏上了甲板,虽然船身还会随着海浪起伏,但比起跳板来还是感觉踏实多了。王启年尽量不去看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小心翼翼跨过流淌的血水,随着梁栋一路下到船舱,借着舱口照进来的光线,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船舱中堆满了木箱,此刻全部被打开了,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一眼望去,银色的光泽似乎盖过了太阳的光芒,所谓金山银海,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情景吧。王启年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时间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身后的梁栋不着痕迹地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背,小声提醒:“王先生,该干活了”这才让王启年回过神来。
王启年和其他账房的任务,就是粗略清点一下银子的数量和货物的价值,只需大概的数目就成,不需要精准。即便如此,王启年还是累的满头大汗。
等到甲板上的尸体全部都推入了海中,匆忙冲刷了一番甲板的血水,整支船队就开始返航了。为了绕过金门岛,往南面兜了个大圈子。
虽然顺利拿下了整支船队,但刘香集团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死伤无数,还让郑家老四在混乱中逃掉了。
不过,返航途中的海盗们,似乎并没有受到上述影响,个个兴高采烈,大声谈论着刚才的战斗,吹嘘自己杀了几个人,有些人还用俚语唱起了小曲,内容无非是围绕女性的某些器官做文章,充满了淫荡的气息。
王启年悄悄问梁栋:“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怎么还这么开心”
梁栋不以为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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