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明日先去咸阳,寻得北上华润马队,再去西河套。务必将信亲手交给程三郎,切记,亲手交给程三郎。”
“宗长放心,吾醒的。”
“嗯,去吧。”
吩咐完之后,张德再度出门,前者黑风骝,去了城东外一家客舍。
“季修兄。”
客舍中,崔慎正翻着图纸,多是一些地图。不过为了防止被官方以“谋逆”为名逮捕,这些地图都是新式制图,基本非张德嫡系不能看懂。和官方舆图大相径庭,地名标注也多是拼音。然后根据编号专门列了一本地名册来对应,防止出现错误。
“汊川到汉阳,若是修路,只怕糜费甚巨。”
崔慎皱着眉头,然后又道,“再者,若是新修铁厂,物料何来”
“永兴县。”
张德指了指地图上一个数字9编号的拼音地名,“汉末孙权,曾在此炼铁。前隋亦曾取其铁砂制钱。”
一听张德所说,崔慎猛地一拍头,“倒是忘了此地”
地图上标准的永兴县,和实际永兴县的距离差了小二百里地。实际上的真正位置,是老张当年曾经划水过的大冶铁矿。
这地方是个宝地,从秦汉时期一直贡献到清末的汉阳钢铁厂。
最重要的是,贞观年还是露天矿,利用率很低,且又因为唐朝荆襄楚地湖泊丛生,使得百石船能轻松往来矿场和长江。
而只要入江,新式大船就能溯流西进到汉水。
仅此一项,就足够让曾经的云梦泽改天换地。
“操之,昨日冉茂实来过。”
崔慎将地图一卷,收拾了起来。这地图并不精确,但毕竟也是王学子弟手笔,加上老张自己的那点记忆,总体来说是比官方舆图强的。
将地图塞到一枚竹筒中,崔慎才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是一根根圆柱条。用红绸缠绕的紧密无比,随手拎了一条起来,哗啦啦撒了一片的华润银元。
“嗯”
张德一愣,“冉大郎好大的手笔。”
“冉茂实说要让某在操之面前美言几句。”说到这里,崔慎笑了笑,竟是将头冠拿下来,弹了弹灰,很是感慨道,“崔某如今也算是发达了。”
老张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冉仁才所图,不止蜀锦生丝啊。”
自己在客舍中寻了茶壶,找到了煤炉,打开火门,将茶壶放上去烧水。张德一边忙活一边道:“可是又被他寻了甚么门道”
“石炭。”
“煤”
老张一愣:“冉仁才手上有煤”
“有,而且很多。”
崔慎冲客舍外努了努嘴,“喏,共三车煤球。一车是蜂窝煤,用的是巴山煤,另外两车则是寻常煤球煤饼,用的是黔中煤。”
“冉仁才好大的买卖。”
惊愕之间,张德瞬间就能感觉到冉仁才的底气有何等的足。他父亲是“豪帅”,实际上就是土王,在獠人中地位崇高,巴蜀和黔中甚至是江南道西部的獠人,都能受其调解。
如果按照冉仁才眼下的野心,只怕原本毫无用处的山货,一旦变现,只怕豪富之处,不会比李思摩差多少。
有些愣神,想到了李思摩,张德突然思路清晰起来。
不出意外,冉仁才是要洗脱父辈“豪帅”的烙印,效仿阿史那思摩,要彻底脯脯在天可汗二世陛下的脚下,然后做中原大皇帝的爪牙
“黔中诸獠夷蛮,素来散漫骄横,非诸葛武侯不能服之。”崔慎摸了一把松子在桌上,二人随意地剥了起来闲聊,崔季修提醒张德道,“冉氏于西南,有类阿史德银楚之于突厥契丹室韦。”
瀚海公主珍珠弘忽的头衔,在东部草原还是能说话的。征辽中,阿史德氏用来恐吓威胁那些弱鸡小部族,比什么都好用。
同样的,冉仁才现在是灃州一把手,皇帝以之为腹心,他则为王前驱愿作爪牙,可见皇帝给冉氏极大的好处,同时皇帝的节节胜利,对冉氏而言,是完全不可能抗衡的恐怖力量。
贞观三年以来,就没听说唐军哪怕一次小挫,以冉氏的精明,虽然搞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只需要知道,中原皇帝最大,那就足够了。
至于背后有那么一条野生的工科狗付出了多少心血,屁事。
张德剥了一颗松子在嘴里,盘算了一下,冉氏的实力是和皇帝捆绑的。蜀锦再好,也要有人买有人消耗,才是商品,否则就是摆设。而中原皇帝,可以一言而定榷场是不是要开,蜀锦是不是要纳,巴蜀之民是不是要教化
直白点,这是典型的买方市场,皇帝要是明天说大家一起穿棉衣用苏绣,蜀锦只能成为烧火布。
“冉茂实是要见一见了。”
张德沉吟一会儿,如是说道。
第九十章 粗人
二月初一,大河工坊场内馆舍,外务总档头张青月从江阴到此地,已经有四年。贞观五年时候入长安没有水土不服的江水张氏子弟中,他算一个。
“五叔。”
行囊依然系在身上,饮了一碗热茶,从长安出发跟随咸阳马队入河套的张松昂一头的黄沙雪渣。这光景,河西依然是白雪皑皑。单枪匹马的行脚商,多半是不敢北上闯一闯的,迷失方向的话,必死无疑。
“九郎,是给郎君办事”
“嗯。”
应了一声,张松昂将茶碗放下,然后摸出腰牌,“要三匹快马。再来五斤肉,水囊多备几个。”
“怎地,不跟驼队一起走”
开春北地的雪比河西还要厚,西河套因为黄河的缘故,还能看到春色,抽芽的榆树已经能冒尖了。但在北地,草根都瞧不见半点。
“赶路。”
说罢,迈步出去,解了腿上绑腿,松泛了一会儿,便裹着一条羊毛大毯子眯了一会儿。外头大车行已经开始忙碌,馆舍内牲口都是调教过的,连响鼻都不会打一个。这地方干净的很,和河东那些镖局镖行决然不同,卫生查的极严。
张青月人到中年,曾在会稽做过一阵子幕僚小吏,识文断字能写能算。张公义去世之后,就回到江阴本宗做事,多是收账收租人情来往的事体。族老们多半也不会计较这个,张德在长安站稳脚跟后,坦叔便把他从江南提到了长安。
只是当年陆续来长安的张氏子弟,一多半因为水土不服就回转了。正经做事的,居然多是去了军中,在张公谨帐下听命。
“去烧一锅温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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