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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几年前一样,马周始终只有一个。
“先生好。”
“嗯。”
“先生好”
出了讲堂,廊下一路前行,学生皆是恭敬行礼,张德则是点头回礼,礼不可废但在临漳山从不繁杂。哪怕是京中国子监来的不得志教授,也是觉得这般要轻松些。
走了一路,张松白轻声道:“郎君,单船主眼下着实有些难熬。倒也不是他一人这般说,就是常州人,如今过润州,润州也要收一笔过路钱。淮南江南沿江多有效仿的,听说朝廷默许了此等行径。”
“消息我不是不知道。”
今年的张德,已经比张松白还要高半个头,显得越发长大。两条臂膀粗壮,论谁也瞧不出来,这是一地望族的宗长,更遑论长安那点风流名声。
“只是”
沉默了一会儿,张德也不太好跟张松白说其中的门道。
实际上,江南道淮南道沿江州县搞这种“过路费”,不是朝廷不想阻止,而是推动的人是皇帝。皇帝是以什么名义呢一是贞观十三年年底的寿诞;二是皇帝要在敦煌修宫室
皇帝是十二月生,但去年其实是四十岁整,但他没过,要在四十一岁的时候过。
至于操办,如今财大气粗的李皇帝根本没打算“节约”。洛阳宫、太原宫、九成宫都盖了修了,还怕啥自行车
但显然李董的铺张浪费那能是只有铺张浪费吗他又不是杨广。
铺张浪费那不能光铺张自己的,浪费皇银内帑。一个小眼神下去,传统文官为了巴结皇帝,自然是卖力地讨好。
这种拦路设卡官方收取“过路费”,自然是提上议案。一是能巴结皇帝,二是能拿捏一下已然气势汹汹的各路商团以及坐地户,三是怎么地也不能自己任上屁也没捞着,回家就攒万亩良田混吃等死吧
时代不同了,万亩良田能过日子不假,可用不起瓷器用不起玻璃那算个鸟连夏天吃一口冰糕都要精打细算的“诗书传家”,还不如不要。
但张德知道,连李道宗也知道,皇帝这是故意给“新贵”和“新山东人”“江南人”难堪。
给或者不给,都是要解决的,要谈一谈的。
至于敦煌修宫室,自然也不仅仅是摆一座“行宫”在那里看。大约是要弄成西域前线的要塞堡垒,更有可能效仿怀远,成为物资转运中心。
眼下河套地区的核心就是大河工坊,就是怀远。而李皇帝,则是想把敦煌打造成怀远一样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怀远靠的是钱,而李皇帝,玩的是行政命令,玩的是言出法随。
“使君,长安来了消息。”
一个满头大汗的劲装汉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就将一只蜡封竹筒拿了出来。
第七十四章 打钱
这次长安来的消息,不是官面渠道上的,若是有个姓武的小娘子,带着一个爱吃开心果的女仆,跑去东关某个窑场,探望某个怨女公主,然后从公主殿下那里,知道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信息量很大,但其实就一句话,这句话是李董对他宝贝闺女说的。
“丽娘啊,往后你的窑场,朕可以免你市金,终朕一朝,皆可免。”
多大的脸面,多大的溺爱,多大的特么的居然要收商品税了
老张的脸皮皱的跟菊花一样,“市金”,多么耳熟的名字,多么动听的名字。尽管事实上李董通过各种渠道,比如说内府比如说东宫榷场,比如说各羁縻州的市监,比如说都护府的市场,都完成了对大宗货物的收税。
可问题来了,这些都是马虎眼,上不得台面,属于不能说的秘密。
老世族是捏着鼻子认账,毕竟形势比人强嘛。但“新贵”们不一样,李董给老哥们老伙计老搭档封大将军的大将军,封国公的封国公,这革命成功了不是,这众望所归成功了,怎么地也得享受享受啊。
于是什么丝绸啊棉花啊三季稻啊漕运啊四轮马车啊煤矿啊,能弄的都给他弄上。长安城东得置办物业,院子里得有突厥武士新罗女婢,甭管有事儿没事儿,一开口就是地道的山东洛下音“郎君,可有甚么吩咐”,倍儿有面子
当然,“新贵”的意淫就不是意淫的老伙计的脑洞就不是脑洞了
作为一个老板,该卸磨杀驴就得卸磨杀驴啊更何况,又有几个老伙计能算得上是老铁
武媚娘给老张饱含深情的一封“家书”,那些深刻的,充满个人倾诉的几千字,都被江南土狗给省略了。唯有李董对闺女的一片慈爱,让老张蛋疼菊紧。
不能自己一个人眼瞎
于是张德把这事儿告诉了老李,老李一听,顿时大怒:二营长,把老子的意大利面端出来给皇帝陛下尝尝
火急火燎的不仅仅是老李,萧铿萧二公子这会儿已经跟鳖孙一样,抱着徐州崔老哥一起瑟瑟发抖。
问为什么
因为南运河是他们主要经营的内陆货运险。而从扬州润州出发,一批货过淮河,再转到洛阳,一趟“高速运河赞助费”就要四贯多。
这钱是怎么收的呢首先,润州收一点,其次,扬州收一点,再次,淮安收一点以此类推,一路收到洛阳。
漕运司衙门已经连续半个月被人泼粪,但是没办法,钱还是要缴纳的。
因为漕运司衙门已经发了公告,这“高速运河赞助费”,将来是要用作军资采购的。所以概不接受实物抵押。
总之,在张德收到武媚娘这封信的时候,南运河和长江中下游,州县官僚们已经统一了思想精神。
千言万语一句话:我,李世民,打钱。
“这是与民争利魏征在长安是死的么”
老李吃了一碗“冷淘”,整个人都快气疯了。光“过路费”一项,零散的行脚商,就没办法走单帮,必须凑钱凑一条船,才能分摊成本。
张德是改造了帆船不假,可李董改造了搂钱的方式。没办法,李董是公司的唯一合法代表。
事情总归是一体两面的,不可能只有好事,肯定也有令人恶心的一面。
李董收钱收的爽,可被人喷也喷的相当抑郁。
以“温彦博”为首的跪舔式文官集团,和中下层文官形成了分流,其中多半效仿魏征和马周。这些中下层文官,大多都带有一点点“王学”或者“新私塾”的属性,或者直接就是新“洛阳人”的子弟。
李董觉得这是魏侍中黑他,准备召见魏征,结果魏征家人说了:魏玄成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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