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与否。他径直来到罗翔飞的办公室,向罗翔飞报告了上午与田文健、胥文良他们交流的情况。
“王根基刚才也向我汇报过了。”罗翔飞听完冯啸辰的汇报,说道,“你推测盖詹可能有索取个人好处的想法,我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当然,在获得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也不能贸然断定就是这么回事,而是要多考虑几种可能,把功课做足。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怎么能够去和盖詹去做这种个人利益上的交易呢”
“这正是我要和您商量的事情。”冯啸辰道,“我们要搞商品经济,就不能无视商品经济的规则。外国厂商为了进入中国市场,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我们要进入国外市场,同样需要学会这些方法,否则就成了宋襄公,一味讲仁义道德,最终被丛林规则所吞噬。”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在国际合作中,我们不能当宋襄公。”罗翔飞点头赞同道。其实,老一代的官员并非都是迂腐保守之辈,相当一部分人还是非常开放、睿智的。想想看,经历过战争年代,又经历过多年的政治运动,如果不是精明得像狐狸一样,恐怕早就被历史淘汰了。
“可是,话归这样说,具体做的时候,我们还是要考虑一下影响的。国家的财经纪律也不允许我们去与私人做利益交换,最起码,盖詹收受回扣,不可能给我们开出发票吧”罗翔飞半开玩笑地说道。
冯啸辰道:“咱们当然不能让盖詹开发票。事实上,那些国际大牌企业在贿赂客户的时候,也很少有直接进行金钱交易的,他们会采取一些合法的手段。”
“你对这些手段了解吗”罗翔飞问道。
冯啸辰道:“略知一二吧。”
罗翔飞道:“那你说说看,国际大牌企业一般是怎么做的。”
这个问题当然难不倒冯啸辰,他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官员相比,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拥有丰富的市场经济知识。他说道:“比如说,医药企业为了推销自己的药品,会选择一些旅游胜地,以召开学术研讨会的名义,邀请各大医院的院长、采购主管、科室主任等有权力的人员去参会,负责他们所有的交通、食宿费用。三四天的研讨会,其实只有一两个小时是坐在会议室里,其他时候都是在旅游,临结束的时候还能够拿到一些纪念品。你想想看,这些人回到单位之后,能不投桃报李吗”
“我们进行装备采购的时候,也遇上过这样的情况。”罗翔飞评论道,说罢,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本人也接受过一些这样的邀请,对方的用意,我是完全能够感觉得到的。”
“没错。”冯啸辰点点头,接着说道,“再比如说,有些企业会以各种名义设立一些留学基金,用于资助发展中国家的学生到西方国家去留学。对于那些子女正在寻求出国留学机会的官员来说,如果能够为自己的孩子争取到这样的基金支持,那么拿一些国家利益去交易,又有何妨”
罗翔飞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说道:“你说的这个情况,在咱们国家还真的挺严重的。我知道有好几个部委里都有厅局级干部子女拿着国外资助出国留学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其中说不定真的有利益交换呢。”
冯啸辰道:“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有。您如果不信,可以让纪检部门去查一查,保证一查一个准。国外企业设立留学基金,不一定会挂着自己的企业的名号,而是用一些公益组织的名义,但实际上这些公益组织只是企业的代言人而已。咱们的官员子弟何德何能,如果不是因为父辈有一些权力,人家凭什么上赶着给你资助”
第三百零八章 熙熙攘攘皆为名利
听冯啸辰这样说,罗翔飞无奈地笑了,说道:“为这样的事情就让纪检部门去查,也未免小题大做了。这种事说穿了就是打政策的擦边球,很难明文禁止。不过,你的提醒也有道理,下次经委开会的时候,我会把这个问题到会上说一说,要求各个部门在这方面加强一点警惕性,不要为了个人私利而出卖原则。”
“也只能如此吧。”冯啸辰无奈地说道。
罗翔飞的话里是有玄机的。他说不能出卖原则,其实就是说在非原则的问题上,做一些交易也是无可厚非的。在中国的官僚话语环境中,“原则”二字奥妙无穷。古人就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要求手里掌握着一些权力的官员能够拒绝一切诱惑,恐怕是不太现实的。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的原则,原则之内的事情是不能违反的,而原则之外则有一些通融的余地,否则大家就没有干活的动力了。
就说罗翔飞自己,也不是那种绝对不讲变通的人。当初他把冯啸辰这样一个临时工带到京城来,委以重任,严格的说就算是一种长官意志,并不符合一般招聘人员的规定。还有,这一次他让田文健安排罗雨彤参加与阿瓦雷的谈判,要追究起来也算是以权谋私,不是哪个在校大学生都能够获得这种社会实践机会的。
但所有这些,都可以列入擦边球的范畴,不属于“违反原则”的事情,所以罗翔飞也就做了,而且并没有什么负疚的感觉。相比那些徇私舞弊、没有底线的干部,罗翔飞应当算是十分清廉的了。
冯啸辰接着又说了其他一些国际贸易中常见的商业手段,罗翔飞一一记下,表示要提起警惕。这些手段,有的是罗翔飞曾经听说过,或者接触过的,只是不了解更多的细节,有的则干脆就是罗翔飞闻所未闻的,乍一听觉得十分震撼。听冯啸辰说完,罗翔飞笑着问道:“小冯,我就奇怪了,你参与的国际合作项目也不算特别多,怎么会懂得这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呢”
“罗主任,您别忘了,我可有一个在欧洲做专利律师的婶子。这些知识对于咱们国家来说显得比较陌生,在西方国家就是常识了。我婶子这两回来中国,我向她请教过很多事情的。”冯啸辰眼也不眨地说着瞎话。
罗翔飞点点头,感慨道:“看来,下次冯女士过来,我们应当请她给经委的领导和中层干部讲讲课,说说西方国家的商业规则。咱们要搞改革开放,不懂这些规则是要吃大亏的。”
“正是如此。”冯啸辰道,“就说这次的阿瓦雷项目,人家不就是在撬咱们的墙角吗咱们不懂这些猫腻,光在技术、价格这些问题上转圈圈,跟人家再怎么谈也是鸡同鸭讲,没有什么效果。”
“依你看,这个盖詹,是想要什么呢”罗翔飞把话头拉回了正题,向冯啸辰问道。
冯啸辰摇摇头道:“这个我还不能确定。王处长说他会去想办法找些了解阿瓦雷国内情况的人问一问,咱们得到确切的消息再说。”
“假如”罗翔飞道,“我是说假如。盖詹是想在这个项目中拿到回扣,咱们该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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